3 塔頂通天

人類對高度的追求，其來久矣。在“創世紀”的第11章第4至9節：

他們說“來吧！我們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頂通天，為要傳揚我們的名，免得我們分散在全地上。”耶和華降臨，要看看世人所建造的城和塔。耶和華說“…。我們下去，在那裡變亂他們的口音，使他們的言語彼此不通。”於是，耶和華使他們從那裡分散在全地上，他們就停工不造那城了。因為耶和華在那裡變亂天下人的言語，使眾人分散在全地上，所以那城名叫巴別。

“巴別”就是變亂的意思，而那座世人齊心想建的塔，就是巴別塔。又在“創世紀”的第28章第10至13節：

雅各出了別是巴，向哈蘭走去。…。夢見一個梯子立在地上，梯子的頭頂著天，有神的使者在梯子上，上去下來。耶和華站在梯子以上，…。

此二段經文指出，上帝自己站在頂著天的梯子之上，卻制止人們企圖“塔頂通天”。由此一方面可看出，早在遠古時代，居住在地上的人們，對於通天，便興致勃勃，但凡人不易想像天有多高，以為造個塔便能抵達。另一方面，顯示世人視天是神的住所，因而想藉由蓋高大的建築，以能接近天，進而讓自己成為神。之所以尚未成功，並非人力有未逮，乃因上帝的干涉。

我們知道，巴別(Babel)就是希伯來文的巴比倫(Babylon)。猶太人曾被擄至那時世界性的大城巴比倫，對城中的高大建築林立，自然嘆為觀止。於是在編纂其先民歷史時，說不定有意無意地，將在巴比倫的見聞，融入“舊約”中，連塔名都取成巴比倫。另外，猶太人的祖先雅各(以色列)，由於遇到荒年，帶著全部兒子，即約瑟兄弟共12人，連同眾家眷，遷移到埃及。不像今日散居在世界各國的猶太人，人數雖少，卻極具影響力。當時以色列人在埃及的人數不少，卻大多屬於下層的奴隸階級。日子艱苦難熬，最後在摩西的帶領下，逃出埃及，到巴勒斯坦定居。以色列人在埃及待了長達430年(見“出埃及記”的第12章第40節)的期間，想必見多了巨大的金字塔及神廟，甚至曾參與神廟的興建。如此便亦不無可能得到塔頂通天，及梯子的頭頂著天的啟示。底下我們來看“舊約”中如何說。

在“出埃及記”的第1章第6至14節：

約瑟和他的弟兄，並那一代的人都死了。以色列人生養眾多，並且繁茂，極其強盛，滿了那地。有不認識約瑟的新王起來，治理埃及，對他的百姓說“看哪！這以色列民比我們還多，又比我們強盛。來吧！我們不如用巧計待他們，恐怕他們多起來，日後若遇什麼爭戰的事，就連合我們的仇敵攻擊我們，離開這地去了。於是埃及人派督工的轄制他們，加重擔苦害他們。他們為法老建造兩座積貨城，就是比東(Pithom)和蘭塞(Rameses)。只是越發苦害他們，他們越發多起來，越發蔓延，埃及人就因以色列人愁煩。埃及人嚴嚴的使以色列人做工，使他們因做苦工覺得命苦；無論是和泥、是做磚、是做田間各樣的工，在一切的工上都嚴嚴的待他們。

“積貨城”本是儲藏糧食、武器和軍需品的城堡，往往也是地區的行政中心。比東和蘭塞，都位於尼羅河三角洲的東北部，兩城相距約50公里。雖只指出以色列人建城及做苦工，並未提到以色列人有參與興建神廟，但當然也不排斥，建神廟也的確是苦差事。而且一直有以色列人在埃及曾建神廟的傳說，因修建神廟，乃埃及經年累月在進行的國家大事，奴隸怎能免此勞役？又，Rameses(蘭塞)也譯為拉美西斯，或拉姆西斯。

在前述所引“出埃及記”中的經文中，很令人疑惑的是，並未給出當時埃及是那個法老在位。甚至只說新王治理埃及，但舊王及新王各是誰？且究竟在那裡治理，何以不提一下城市名？古埃及可是換過幾個首都的，我們較熟知的孟菲斯(Memphis)及底比斯(Thebes)，都曾長期為王朝的都城。要知在“舊約”中，旅行乃是家常便飯。但在其他經文裡，從亞伯拉罕起，即使到了很小的地方，都會講這是那裡。怎麼一旦牽涉到埃及，就不想講清楚了？事實上，在摩西之前，亞伯拉罕見過埃及法老(見“創世紀”的第12章，那時仍叫亞伯蘭，由於妻子撒萊被帶進法老的宮去，上帝因此降大災懲罰法老)；而雅各的兒子約瑟，更被法老任命治理全埃及(見“創世紀”的第41章)，位居高位。亞伯拉罕、約瑟及摩西等3人，與埃及的法老，都曾有極近距離的接觸。只是3人所打交道的，乃不同的法老，何以卻含混帶過，不交待各是那一法老？對於為何如此隱晦，之後我們將會提出看法。

有人由年代推算出，阻止摩西帶著以色列人離開埃及的法老，就是拉美西斯二世(Ramesses II，約西元前1303-1213年)。近期的“出埃及記：天地王者”(Exodus: Gods and Kings，2014)電影中，亦將那時的法老，以拉美西斯二世稱之。

拉美西斯二世，乃古埃及第十九王朝的第三任法老，在位期間約西元前1279-1213年。他或許是古埃及最著名的法老，在長達66年的執政時期，是古埃及史上極強盛的時代。除了新建許多廟宇外，他增建卡奈克神廟(Karnak Temple Complex)，及盧克索神廟(Luxor Temple)，且興建了阿布辛貝神廟(Abu Simbel temples)，這可說是埃及3座最著名的古神廟。不但熱中於龐大的土木工程，拉美西斯二世還在許多前代法老修建的建築，刻上了自己的名字。造成埃及各地留傳至今的古建築，多半與拉美西斯二世有關。若到埃及旅遊，處處都會聽到拉美西斯二世，真是如雷貫耳。卡奈克神廟及盧克索神廟，都在今日埃及中部的路克索附近。至於阿布辛貝神廟，則在位於埃及南部古城亞斯文(Aswan)的西南約290公里處。只是這些神廟，以色列人真的曾參與興建嗎？

拉美西斯二世，是埃及學家克里斯提昂賈克極推崇的一位君主。在他所寫的那套“拉美西斯五部曲”(Ramsès: 1. Le Fils de la lumière，2. Le Temple des millions d'années，3. La Bataille de Kadesh，4. La Dame d'Abou Simbel，5. Sous l'acacia d'Occident，1995-1997，中文版的翻譯者為王玲琇)，其中便提到卡奈克神廟的擴建，乃由摩西負責督導。雖這是小說，可天馬行空，不受約束，但表示是有此一說。卡奈克神廟的規模很宏偉，它的圓柱大廳，約有5,000多平方公尺，廳內豎著134根石柱，分16行排列，中央兩排特別粗大，每根高達21米，直徑有3.57米。即使今日曾跑遍天下的旅者，立於石柱陣中，都會極感震撼，何況3千多年前的以色列人？如果因此將建高大建築的情景取來，當做自己祖先的歷史，將不令人驚訝。

人類對高度的追求，當然不會停止。完工於1997年，聳立於高雄港邊的“高雄85大樓”，曾是台灣最高的建築。風光了7年多，2004年12月31日完工啟用的“台北101”(Taipei 101，俗稱為101大樓)，不但超越“高雄85大樓”，更一舉取代“雙子星塔”(Petronas Twin Towers，或Kuala Lumpur City Centre，又稱“雙子塔”，或“雙峰塔”)，成為世界第一高樓。“雙子星塔”於1998年建造完成，是兩棟位於馬來西亞首都吉隆坡(Kuala Lumpur)的大樓。由於之前亞洲從未有世界最高樓，且兩棟在第42層，以一天橋連接，外型優雅且特別，很引起世人矚目，也因此隔年便出現在電影“將計就計”(Entrapment，1999)中，摩天大樓成為電影的一個賣點。“台北101”世界最高建築的寶座，維持了6年餘，直到2010年1月4日，被位於杜拜(Dubai，在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哈里發塔”(Burj Khalifa)奪下。雖不再是世界第一高樓，於退位4年後，“台北101”仍出現在科幻電影“露西”(Lucy，2014)中。因其外觀如竹子般，一節一節，仰望它時，意象有如節節高升，在世界眾高樓中，頗具特色。

近年來，“世界最高建築”的榮譽，都無法維持太久。在“雙子星塔”之前，位於美國芝加哥的“西爾斯大樓”(Sears Tower，2009年7月16日起改名“威利斯大廈”(Willis Tower))，於1973年落成，雄據世界第一高樓25年後，1998年，才讓給“雙子星塔”。但“雙子星塔”及“台北101”，世界第一高樓的名號，分別才擁有6年與5年。“哈里發塔”世界最高能持續到何時？恐怕沒剩太久了，因沙烏地阿拉伯的的第二大城吉達(Jeddah，在麥加(Mekka)以西約64公里)，正在興建“王國塔”(Kingdom Tower)，預計在2018年完成，其高度將遠遠超過“哈里發塔”。

大樓究竟如何比高？你可能覺得奇怪，這是什麼問題？豈有人會不清楚高度的意思？

在量身高時，能踩高蹺嗎？能戴個高帽嗎？毫無疑義，高蹺及帽子的高度，都不能計入，這應是大家都理解的。那世界最高峰，是那一座呢？咦！不就是聖母峰嗎？這豈不亦為人盡皆知嗎？你還知道它的高度，約是8,848公尺。人的高度，乃從腳底量到頭頂，那山呢？應是量到山頂，這倒沒有爭議。但從那裡開始量？山跟人不一樣，人是可移動的，而山是連著地球，甚至可一直連到地心。若從海拔算起，這是一般的認知，則聖母峰的確是世界最高峰。那從山之根，即從地心算起呢？這會有不同嗎？如果地球是標準的球體，便沒有差異。只是地球既非標準的球體，也非標準的橢球，而是一個南大、北小，且中間較鼓起的形狀。所以，若從地心量起，位於南美洲厄瓜多共和國(Republic of Ecuador)的欽博拉索山(Mt. Chimborazo，在赤道區，約南緯1度)，雖海拔僅約6,268公尺，比聖母峰足足少了兩千多公尺，但它的峰頂，卻是地球上，距離地心最遠的一點。欽博拉索山之頂，距地心約6384.10公里，比聖母峰的約6381.95公里，多了約2.15公里，即2,150公尺。聖母峰位於中國與尼泊爾的邊界。這座被藏人視為“大地之母”，被尼泊爾人視為“天空之女神”之世界最高峰，一旦改為從地心量測起，將退位至世界第5高峰。

山之高還有其他的算法嗎？因從地心開始量測，似乎有些不可思議。尚有一種從海底開始的量法，也就是自“山腳”起計。這亦有其道理。如此一來，聖母峰及欽博拉索山，都得閃開了，世界最高的山峰，便是那座大部分在水底，夏威夷的毛納基火山(Mauna Kea，亦稱冒納凱阿火山)。由“腳”至頂，共有10,203公尺，雖其海拔才不過4,205公尺。

我們現在理解了，凡涉及到評比，標準便得先確定。欲對大樓比高時，當然也是如此。

超高大樓的“高度”，如何定義？主要有3種計算方式。第一種是“最高點的高度”，包含立在大樓最上之天線及旗杆等物體之高度，這是大部分人以為的方式。因如同山峰，總要量到最高點。只是這種方式，有如為了顯得較高，將頭髮弄蓬鬆，就算名列第一，難免讓人覺得取巧。於是便有第二種，也就是“不包含立在大樓最上之天線及旗杆等的高度”，即與大樓本質上不相干的物體，比高時都不列入，這比較嚴格些。第三種則更嚴格了，只計“最高使用樓層的高度”，即不包含電器等設備層。底下資料取自“牛頓科學雜誌”2016年2月號(第100號)，“超高層大樓的科學”專題之報導，乃針對至2015年底已完成的建築。

在前述專題報導裡，興建中的建築都不算，且主要依“最高使用樓層之高度”來比較。則目前世界第一高樓為“哈里發塔”，約有584.5尺(最高點的高度約為829.8公尺，亦為第1名；不包含天線及旗杆等的高度約為828公尺，仍為第1名)。“台北101”約有438公尺，名列第6(最高點的高度約為508公尺，亦為第6名；不包含天線及旗杆等的高度約為508公尺，為第5名)。“威利斯大廈”(即原本的“西爾斯大樓”)約有412.7公尺，名列第9(最高點的高度約為527公尺，為第5名；不包含天線及旗杆等的高度約為442.1公尺，為第11名)。“雙子星塔”約有375公尺，名列第14(最高點的高度約為451.9公尺，為第10名；不包含天線及旗杆等的高度約為451.9公尺，為第8名)。又“高雄85大樓”呢？約有341公尺，名列第21(最高點的高度約為378公尺，為第28名；不包含天線及旗杆等的高度約為347.5公尺，為第36名)。這棟“台北101”誕生後，便在台灣黯然失色的高樓，其實在世界眾多摩天大樓中，仍排名很前，不可小看它。比對一下，不難看出，之前“雙子星塔”，與“台北101”的排名世界第一，乃依第二種“不包含天線及旗杆等的高度”來比較。若依“最高點的高度”，或“最高使用樓層的高度”來一比高下，則“雙子星塔”，便從來不是世界最高樓。印證我們所指出，評比標準是很重要的。附帶一提，“王國塔”(Kingdom Tower)最高點的高度，預計將達1,000公尺。

相較於今日世界第一高樓，都沒有太多年便更換了，“胡夫金字塔”就很了不起了。它約在西元前2584至2561年間興建。在建造完成後的3800多年裡，一直是世界最高建築，直到1311年，才被座落於英國東部林肯郡(Lincoln)的“林肯座堂”(Lincoln Cathedral，全名為The Cathedral Church of the Blessed Virgin Mary of Lincoln)所超過。“林肯座堂”有160公尺，比“胡夫金字塔”的146.59公尺高了13公尺多。在世界最高建築的寶座上，坐了238年後，1549年，座堂的中心尖端崩塌。之後並沒有重建，於是高度只剩83公尺。

“台北101”、“哈里發塔”，及尚未完工的“王國塔”，壽命會有多長？2千年？4千年？世事多變，加上天災人禍，恐怕無法太樂觀。“胡夫金字塔”立在吉薩高原，看著曾比它高的建築，一個個倒下。4千5百年過去了，只有它仍在那裡，它是如此獨特，如此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