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立高雄大學統計學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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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為何採無罪推定?
發表者:黃文璋 Email:huangwj@nuk.edu.tw 日期:2016/2/16 下午 03:36:53

頂新劣油案一審被判無罪,引起台灣輿論嘩然。有些對判決不滿意的人,遂提出法律上無罪推定原則,不該適用食品和藥物等受管制行業還認為業者要先證明自己的東西合格無虞,而不是事後去舉證食品或藥物的安全性。

某食品成分是否與標示不合?某命案的嫌犯是否為凶手?人們常說探索真相,但在很多情況下,真相為何,往往只有天曉得。以銅枚為例,如何能證明它是公正呢?投擲100次,得到51個正面,能就確定它不公正嗎?大約不至於,因眾所皆知,隨機事件誤差總是難免。另一方面,若有人投擲100次,得到50個正面你會因而就相信銅板為公正嗎?恐怕仍不至於,說不定還對如此巧合有些存疑。

考慮下述情境。由過去的觀察,懷疑某銅板並非公正,且正面似乎較易出現。以p表銅板出現正面的機率。即懷疑p=0.5不成立,而認為p>0.5。但如何判斷何者為真?這可不像數學問題:試證p=0.5,或試證p>0.5。統計裡發展出一套假設檢定的程序,其中有兩個假設,一個稱虛無假設(null hypothesis),以H0表之,一個稱對立假設(alternative hypothesis),以Ha表之。虛無假設通常表現況,或我們對它懷疑的,對立假設則表我們傾向相信的。底下為一初步的檢定程序。先給一允許的錯誤機率α,通常不太大,如取α=0.10.05,或0.01等,視我們能忍受的程度。然後決定拒絕域,即給出觀察到那些結果時,該拒絕H0而接受Ha。拒絕域的選取,須滿足在H0為真之下,卻拒絕Ha的機率,會儘量接近而不超過α。拒絕域的決定,有時並不容易,但在很多實務裡倒不困難。

以前述銅板問題為例。取H0p=0.5Hap>0.5,又取α=0.05。投擲銅板100次,令X檢表正面出現的次數。直觀上X較大時會拒絕H0,不妨取拒絕域為{Xc}的型式。利用中央極限定理來近似,解出c=59。也就是若出現至少59個正面,便拒絕p=0.5,而接受p>0.5;至於出現正面數從058個,都接受銅板為公正。那不是很難拒絕H0嗎?連出現很偏頗的58個正面,仍接受銅板為公正?你有些訝異。沒錯!因實際上H0為真,卻接受Ha,這種犯錯的機率,只允許不超過0.05。那如果α取得大一些,如α=0.1會有何不同?此時拒絕域為{X≥57},比較大些,但恐怕仍不會讓人太滿意。至於若α較小,如α=0.01又會如何?此時拒絕域為{X≥63},更難拒絕H0。這樣說好了,在統計檢定裡,現況是被保護的,除非證據夠強,否則不推翻H0。由此可看出,何以H0被稱為虛無假設。因就是懷疑食品有問題,才大費周章去做個檢定,結論若是接受食品沒問題(H0),豈不白忙一場?這時真有如接受一空的假設,灰頭土臉。

對於隨機現象,常不知何者為真,一切都是假設,就看接受那一個。當檢定結果為接受H0,其意義為證據不足以推翻H0,並未說H0就為真。若仍很懷疑,便繼續觀察,從機率的角度,不妨相信天理昭彰;但若卻接受Ha,就表對H0的不成立,相當有把握。如果H0Ha交換會如何?對上述銅板問題,即取H0p>0.5Hap=0.5。我們說過H0是被保護的,不輕易被推翻。這時若得到接受H0的推論,說銅板較易出現正面,或在其他情況說成分與標示不合、嫌犯就是凶手等怎麼會讓人服氣?這時後續的處罰食品公司,或判嫌犯徒刑,將可能製造出冤屈。假設檢定的原理,可說類似刑事訴訟法裡的無罪推定原則。明明因懷疑,才會起訴,卻先相信被起訴者無辜。

新藥申請上市,採無罪推定,現況H0取為新藥無效,要經嚴格的檢定才核准。至於若懷疑某核准上市的藥有問題,仍採無罪推定,現況H0取為藥有效,仍得經嚴格的檢定才能判決不合格。在此機制下,朝令有錯夕改何妨的思維並不被推崇,如此將提高決策的品質。宋朝歐陽修說他父親當官時,對死囚犯會反覆看其案件,為的是求其生而不得,則死者與我皆無恨也。還說夫常求其生,猶失之死,而世常求其死也。無罪推定正是秉持求其生的精神,這樣都難免誤判了,豈可求其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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