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再談美國總統選舉

美國總統選舉，形式上乃採間接選舉，或者說委任直選。選民投票，其實是在選選舉人，再由選舉人依選民的意志，投票選出總統及副總統，有點迂迴。首任總統華盛頓(George Washington，1732-1799)，於1789年4月30日就職。自1792年起，每屆總統選舉的年份，都為4的倍數。自華盛頓於1797年3月4日卸任後，至1933年，新選出的總統，均為3月4日就職。其後自1936年起，新選出的總統，均於隔年1月20日就職，並延續至今。又，美國總統選舉，原本由各州自行決定投票日，1845年，才制定全國統一於11月第一個星期一之後的第1個星期二投票(即如果11月1日為星期日或星期一，則投票日為星期二11月3日，或11月2日，其他情況則為11月1日後的下一個星期二)。如2020年是選舉年，而11月1日為星期日，故投票日為11月3日星期二) 。統一投票日，以免早投票的州對晚投票州的選民產生影響。只是美國幅員廣大，橫跨好幾個時區，就算同一天投票，當東部各州，已開始開票時，西部各州及夏威夷(Hawaii)州，仍在投票。

為什麼總統選舉投票日選在11月？在早期的農業社會，11月時，繁忙的收穫季節已結束了，而寒冬尚未到來，出遠門不會太不便。又，為什麼選在星期二？早期有些地區人煙稀少、交通不便，選民從住家可能需要花1天的時間，才能抵達投票站。而星期日是基督安息日(Christian Sabbath)，須上教堂做禮拜，隔日星期一才適合上路。所以選擇星期二為投票日。自1845年後，1百多年來，雖“時空環境”與昔日農業時代早已大不相同，但投票日卻一直未再異動。

美國總統原本並無任期限制，首位總統華盛頓於當了兩任後，便不再續任，回復平民身分。他認為天下沒有不可取代的人，因此任何職位，在位者都不須以為會後繼無人，而有捨我其誰的使命感。不必戀棧，只要你願退下，多的是想取而代之者。自此美國總統最多兩任，便一直是個不成文的規定。華盛頓立下了榜樣，之後的美國總統，大都遵守任期只限兩任的傳統。但畢竟無明文規定，不見得人人皆認為該理會什麼榜樣不榜樣。曾有幾位企圖打破傳統，但一直都未成功。直到1932年當選的羅斯福總統，在他第二任的後期，運用了一些手腕，讓他所屬的民主黨，提名他競選第三任總統。他也選贏了，於是自1941年起，進入第三任。之後又贏得第四任。只是再多的手腕，都敵不過上帝的召喚。他在第四任就職(1945年1月20日)後不久，4月12日那天過世了，也結束其總統任期：從1933年3月4日，至1945年4月12日，長達12年1個多月。這是空前絕後，因從1951年開始生效的美國憲法增修條文第二十二條，明定“任何人被選為總統者，不得超過兩任；任何人繼任為總統或代行總統之職權者，期間如超過一任中的兩年以上，任滿後僅能獲選連任一次。”羅斯福在第4任任內去世，由副總統杜魯門繼任。1948年，杜魯門競選連任成功。因第一任當了3年多，超過兩年，依新規定，他不能再競選總統了。因此杜魯門的總統任期，至1953年1月20日結束，雖短於8年，但完全結束了。

歷史不長的美國，其實是個相當注重傳統的國家。就以總統選舉為例。選舉人制度的產生，乃有其時代背景。建國初期，鑑於當時除少數知識分子外，一般人對政府的運作，並不太了解，甚至全國識字率也不高，因此讓社會賢達或菁英，代表人民投票選總統，可說是一較好的方式。時至今日，民智早已大開，資訊流通又那麼便捷，這套間接選舉的機制，卻仍然徒具形式地維持。其他諸如選舉年、投票日及就職日等細節，雖皆曾變動過，但以兩百多年而言，變動算是極少。而4年一任，可從未修訂過。美國從華盛頓總統算起，現任拜登(Joseph Robinette Biden Jr.，1942-)是第幾屆總統？如果有人好奇，只要先求出2020-1788=232，再將232除以4，得58，最後58+1=59，很快便得出拜登是第59屆總統。反觀中華民國建國才1百多年，“中華民國憲法”自1947年12月25日施行，1948年選出第一任總統(及副總統)，至今不過七十餘年，但並不易快速算出目前的總統是第幾屆？

底下略說明美國的選舉人制度。首先，如前所述，選舉人團乃選舉人的總稱，是每次總統選舉投票後才組成。成員不見得固定，唯一的任務，就是投票選出總統及副總統。目前選舉人團的名額是538位，於總統選舉年的11月投票結束後，在12月的第3個星期一，分別在各州的首府，及首都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Washington, D.C.，以下簡稱特區)集會，投票選舉總統和副總統。但那場投票，只是形式而已，因各州通常都會要求選舉人，宣誓保證會將票投給他所屬政黨推出的候選人。絕大多數的選舉人會遵守其承諾，但亦曾有選舉人，投給他不該投的總統候選人，這種稱之為失信選舉人(faithless elector)。至2020年，兩百多年來，美國共出現158位失信選舉人。即使如此，至今不曾發生因而改變總統選舉結果者。所以一旦普選開票結束，各候選人的選舉人票決定後，誰當選便再無懸念了。

自1961年起，總統候選人，必須拿到超過半數(538/2=269)，即270張的選舉人票才能登上總統寶座。若無一候選人達標，則由眾議院(United States House of Representatives)決定：每州的眾議員代表合投1票，就選舉人票較多之前3名，選出總統。但這種情況，歷來僅發生過1次。那是1824年的選舉，當時選舉人票共261張，主要候選人有4位。亞當斯(John Quincy Adams，1767-1848)得84票，排名第2，最高票有99票。但亞當斯逆轉勝，幸運地經眾議院選出為美國第10屆總統(1825-1829)。亞當斯的父親即另一位亞當斯，乃開國元勳，接任華盛頓，為美國第3屆(1797-1801)總統。

538這個數字又是怎麼來的？美國國會有參議院(United States Senate)，及眾議院兩院。全美國有50州，每州的選舉人票，為參議員(senator)數及眾議員(Congressman)數之和。不分大小州，每州參議員均為2名，共100名。眾議員共435名，各州的眾議員數，乃按人口比例分配，但每州至少有1名。所以選舉人票，每州最少有3張。50州的選舉人票，共535(=100+435)張。另外，特區自1961年起，有3張選舉人票，因而全國總共有538張選舉人票。美國首都的公民，居然曾長期只能當總統選舉的旁觀者，真是咄咄怪事。原本專為預測總統大選而成立的538網站(FiveThirtyEight)，其中的538，就是源自538張選舉人票。

附帶一提，選舉人票並非一直是538張。之前指出，1824年時，全美選舉人票共261張，1936年時，選舉人票只有531張。除特區是自1961年起，才有選舉人票，阿拉斯加(Alaska)州於1959年1月3日加入美國，成為第49個州；夏威夷州，則於1959年8月21日，成為美國第50個州。每多1州，便會增加若干張選舉人票。而除內布拉斯加(Nebraska)及緬因(Maine)兩州是採用眾議員選區方式(即在每一眾議員選區的總統選舉，獲勝者各獲1張選舉人票，在全州總統選舉獲勝者，獲剩下的兩張選舉人票)，其餘48個州和特區，均採“勝者全得”制，此造成候選人有可能全國的普選得票較高，卻輸掉選舉。例如，在幾個人口多的州均小輸，卻在好幾個小州大勝，便可能贏了總票數，卻輸了選舉人票。

美國人口普查局(United States Census Bureau)，每10年進行一次人口普查，最近的一次是在2020年執行。各州人口的消長，可能會影響該州在全國的政治地位。因人口在全國中，所佔比例增加者，眾議員數及選舉人票數，便可能增加，反之則可能減少。2020年的人口普查後，加利福尼亞(California)、伊利諾(Illinois)、密西根(Michigan)、紐約(New York)、俄亥俄(Ohio)、賓夕法尼亞(Pennsylvania)，及西維吉尼亞(West Virginia)等7州，將分別失去1個眾議員席位；而科羅拉多(Colorado)、佛羅里達(Florida)、蒙大拿(Montana)、北卡羅來納(North Carolina)，及奧勒岡(Oregon)等5州，將各增加1個眾議員席位，德克薩斯(Texas)州則將增加2個席位。上一次2010年的人口普查後，德克薩斯州已增加4席。也就20年下來，德克薩斯州眾議員共增加6席，真是不得了。

2020年的美國總統選舉，選舉人票最多的是加利福尼亞州，有55票。其次是德克薩斯州，有38票，再來是佛羅里達及紐約州，各有29票。此4州之選舉人票，合計151張，佔當選所需270票的55.9%以上，是欲登大位者必爭之地。至於阿拉斯加、德拉瓦(Delaware)、蒙大拿、北達科他(North Dakota)、南達科他(South Dakota)、佛蒙特(Vermont)，及懷俄明(Wyoming)等7個人煙稀少的州，以及特區，均只有3張選舉人票，可能難獲總統候選人青睞。蒙大拿州於2024年的總統選舉，選舉人票將有4張，脫離8小州及特區3票的陣容。那特區的選舉人票，有可能增加嗎？並非不可能，只是依規定，特區的選舉人票，“不得超出人口最少的州之名額”，目前特區的人口約70.2萬，而自2024年起，有3張選舉人票的6州裡，現今人口最多的德拉瓦州約96.7萬人，人口最少的懷俄明州約57.8萬。這6州的人口，若想持續成長到皆能有4張選舉人票，恐非易事。因而在可預見的將來，特區的選舉人票，應不會增加。

大小州的政治實力差很多，不難想像，各州得政府會不斷改善居住品質及經濟條件，儘量營造更好的環境，使近悅遠來，以增加人口數，進而提高本州在全國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