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傲慢與偏見(十一)

舞會不但相當成功且迴響不小，直到隔天大家仍談論個不停。

賓利覺得這裡的居民皆很友善，且大都品德高尚。他們對來自外地的新遷入者，均熱情地表達歡迎之意，他已跟好幾位居民一見如故了。至於女孩子，可說個個都很可愛，其中美麗的也不少。尤其班納特家的珍，秀外慧中，更讓他心動不已。他從未見過有比她漂亮、更善解人意的女孩。達西跟賓利的看法卻完全相反。他維持一貫的挑剔作風，說這裡的老老少少，大多數不懂禮節。又說他們沒一個會招呼人，普遍都對人冷漠，因而他絲毫不想跟他們交朋友。至於女孩子，則沒幾個稱得上好看的。他承認班納特小姐算是漂亮，但太愛笑了，不夠含蓄。賓利姐妹均同意賓利對珍的評價，兩人也都喜歡珍，覺得她很甜美，不反對繼續接觸，以多認識她。看到姐妹都稱讚珍，賓利頗高興，有如取得想念珍的許可。搬來這裡是對的，他感到很欣慰。

盧卡斯家有幾個孩子，老大夏洛特(Charlotte)，是個聰明懂事的女孩，約27歲，她跟伊莉莎白很要好。舞會次日，她帶著弟妹來到班納特家，也是要分享舞會心得。眾人當然無不講賓利的好話，而除珍之外，也無不批評達西，指責他太傲慢。夏洛特說他不理別人就算了，但當賓利特別提到邀伊莉莎白共舞時，他實在就該立即上前請她，怎麼還講那些傷人的話？仍有些生氣的班納特太太，則勸伊莉莎白，今後即使他再怎麼懇求，也絕不要理會他的邀請。伊莉莎白向母親保證，她永遠不會跟他跳舞。

盧卡斯嘆了口氣道“只是說起來，像他這種頂級人生勝利組，思維及行事風格，難以常理來論斷。你看，除家世及財富無人能及外，還長得一表人才。你看過誰擁有如此多的優越條件？如果他目中無人，也不能說不合理。不要見怪，容我這麼說，他的確有資格傲慢。”“這我倒是同意。如果他沒有那麼當眾羞辱我的自尊，我其實可輕易原諒他的傲慢。”伊莉莎白無可奈何地說。

舞會後沒多久，龍柏園班納特家的女士們，很快便受邀至尼德斐莊園作客，而尼德斐莊園的賓利及姐妹等，不久也回訪。兩家彼此有更進一步的認識。這陣子達西皆住賓利家，只要他在，不管賓利去那裡，他都隨行。珍及伊莉莎白，雖非出身豪門，但言行舉止，優雅大方，即使以嚴格的標準來看，一點都不輸大家閨秀，賓利姐妹對兩人觀感均不差。但班納特太太，便很讓她們受不了。至於那3個小的，她們完全不放在眼裡，皆以為不值得打交道。

當賓利姐妹客氣地表示，希望能跟珍及伊莉莎白保持聯繫，珍很高興地接受了，伊莉莎白雖沒明說，心裡卻相當保留。她看出賓利姐妹，並不只是態度高傲而已，根本打心底就瞧不起家世不如她們的人，即使對她姐姐也是如此。之所以對珍還算友善，應是她們的兄弟喜歡上珍，因而愛屋及烏。而由於自己與珍黏在一起，所以連帶對自己也還有些客氣。如果賓利對珍失去興趣了，兩姐妹必然立即掉頭就走，因她們並非真想要交朋友。這樣一想，她就沒辦法喜歡她們了。

幾次會面下來，伊莉莎白已相當確定賓利愛慕珍，而她也知道珍的心中，已完全被賓利佔據了。不過因珍向來笑臉迎人，性情又較冷靜，光由外表，不易看出她對賓利有何特別之處。所以外人不見得會那麼快就發現珍已陷入愛河了。這樣可隱藏一陣子，如果情況有變，珍便不會太難堪。她慶幸地向夏洛特表達此看法。夏洛特卻回答，掩飾感情，雖較能避免受到傷害，卻不見得都是有利。因男生不明白女孩子的真正想法，萬一以為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因而放棄追求而離開呢？毫無疑問，賓利喜歡珍，但如果她不幫他一下，他便可能永遠只停留在喜歡而已。

伊莉莎白說，如果賓利一直看不出珍已傾心於他，那就太遲鈍了，不過是個有錢的呆頭鵝而已，不要也罷。夏洛特說，他們兩人雖已見面數次，卻從沒機會獨處，每次都是與一大群人在一起。而若不能好好交談，賓利豈有辦法揣測出珍的心意？珍應製造一些跟他獨處的機會，早日將他套牢，這樣才能鬆口氣。伊莉莎白認為，如果她姐姐已打定主意要嫁給賓利，當然可這麼做。但兩人畢竟相識不久，除了知道他住豪宅、相當富有外，對他的了解實在很少。夏洛特不以為然，她說就算珍明天就嫁給賓利，幸福快樂的可能性，也不一定比交往1年，仔細觀察後才嫁他來的小。婚姻是否幸福，全憑運氣，與認識深淺，或個性合不合，關係不大。更何況人是會變的，婚後會變成怎麼樣，實在很難預料。所以，如果決定與誰共度一生了，儘量不去知道他有什麼缺點，才是最好的。伊莉莎白笑了起來，她不相信夏洛特真的這麼想，且會這樣做。

就在伊莉莎白自認是個旁觀者，心思都放在研判賓利對她姐姐是否真心，一點都沒注意到旁邊有隻黃雀盯上她了。原來賓利的朋友，也逐漸對她產生興趣了。達西起先根本不認為她漂亮，在舞會初次見到她時，不但對她毫不欣賞，且連一支舞都不想跟她跳。下次相遇時，他特地留意她，但不過是為了找她的缺點，以印證自己對她的看法無誤。不料細心觀察下，卻發現在她那張慧黠的臉上，有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透露著靈氣。他本想挑出她的身材不夠完美處，但她整個人顯得神采飛揚，愈看便愈被她吸引。他已失去找她缺點的動機了，她的俏麗活潑，及說話知趣，整個人呈現出無比知性的美，讓他很想親近她，這是他對異性從未有的感覺。對達西心境的這種變化，伊莉莎白渾然不知。她只記得這是個到處惹人厭、不屑跟她跳舞，且對她相當鄙視的人，而她已答應母親了，絕不跟他共舞。

雖伊莉莎白對達西的看法很負面，他卻根本不曉得。但他對這是什麼樣的女孩，相當好奇。由於希望能進一步了解伊莉莎白，他遂想找機會跟她攀談。只是如何進行呢？達西對交朋友極不擅長，他是無法走向某人，不經介紹，便逕自寒暄起來。於是每逢他與伊莉莎白皆在的場合，當她在跟別人講話時，他常也會靠過去，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開口。有回在盧卡斯家的大型宴會時，達西的舉動，引起伊莉莎白的注意。她問夏洛特，達西為什麼要聽她跟佛斯特上校(Colonel Forster)講話？後來伊莉莎白的妹妹瑪莉彈起琴來，她雖常勤練，只是琴藝並不佳，但在兩個小妹的鼓譟下，她一首接一首，彈個不止。隨著音樂，兩個妹妹已分別跟一位軍官跳了起來，接著有更多人翩翩起舞。

達西孤單一人，正感到無聊，盧卡斯爵士走向他來，說他的朋友賓利已加入跳舞了，建議他也下場，達西表示沒興趣。這時伊莉莎白正好往他們的方向走來，盧卡斯爵士決定就當一次騎士。他提議伊莉莎白跟達西跳舞，一面說一面拉起她的手，準備交給達西。達西雖極訝異，但並未不想接受。豈料伊莉莎白迅即縮手，並說她此刻毫無跳舞的意願。達西居然立即禮貌，但稍嫌嚴肅地提出邀請，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盧卡斯爵士既然要當騎士就當到底，在一旁極力敲邊鼓。只是莉莎白依然沒接受，最後她留下一個微笑走了。從未想到會遭拒絕，雖出師不利，但因跟伊莉莎白講上幾句話，且得到一個微笑，望著伊人的背影，達西仍感到很滿足。

看到達西怔在那裡，賓利的妹妹卡洛琳走近他。她說“我能猜出你在想什麼。”“你猜不到的。”達西回答。卡洛琳說，他一定是在想這宴會有夠無聊，早知道就不來了。達西笑著說“恰恰相反，剛才充滿我心中的，是件很愉快的事。”看卡洛琳一臉愕然，達西得意地說“一個優雅俏麗的女孩，她那雙美麗又靈活的大眼，究竟能給人帶來多大的喜悅？這才是我所想的。”卡洛琳瞪著達西，她從未聽他講過這類的話。她一直以為，他絕不會輕易看上那個女孩的。是誰給他這個啟發？她環顧一下四周，好奇不已。達西豁出去了，反正心安理得，他大膽地說“就是伊莉莎白班納特小姐。”卡洛琳太震驚了，“你喜歡上他有多久了？什麼時候可以你喝你的喜酒啊？”

“哈！我早就料到你會這樣問。你們女生的想像力總是飛快，看到人家對某個女士好奇，就認為是傾心，接著迅速跳到戀愛，然後一轉眼，就已準備要步入教堂了。真能這麼一氣呵成，牧師每天從早到晚，光是證婚，便要忙壞了。”平常笑容不多的達西，也風趣起來了。“如果你是認真的，我便會以為大勢已定，先恭喜你了。還有，也恭喜你將有個迷人的丈母娘，她會跟你們一起住進潘伯利莊園吧！”卡洛琳繼續講些自認幽默的話，達西則不理她了，再度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