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錦繡佳人(四十七)
吉布森對於老朋友漢利,現在不但一心想將醫生的女兒變成媳婦,且能接受當過女僕的法國人為媳婦,感到相當欣慰。那位對家世背景,已不知堅持多少年的老先生,如今總算想通了,不再頑固。當然也就不再會如刺蝟般,渾身是刺了。他對羅傑說,“我從來不是個唯利是圖的人,我每天從早到晚看診,主要並不是為了錢。不過辛苦工作,的確使收入相對增加。我一直在茉莉名下放點錢,不算太多,只是她還不知道。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以後還會再給她一些,相信夠她將來的生活了。等你從非洲回來,再詳細跟你說明,目前先讓你有個概念。”吉布森透露,他這個醫生,財力並不差,不會讓唯一的女兒,寒酸地出嫁。辛西雅結婚前,吉布森給她100英鎊,她便感激的要命,抱著繼父的脖子猛親,說他是她所認識最好的人,她不知如何表達謝意。但其實所給不過100英鎊,繼女跟親生女兒的待遇,自然大不相同。
“那您批准我去愛茉莉了。”“我不知你所謂‘批准’是什麼意思。我不認為對女兒感情方面的事,做父親的,能有什麼角色可扮演,贊成或反對都沒啥用。至於你,想做什麼事,最多碰釘子,又豈須得我批准?我只知失去女兒,乃身為父親者之宿命。”吉布森看到羅傑一臉失望的樣子,心想這傻小子,我已跟他講到茉莉的資產,不就是把他當準女婿了嗎?還要我批准什麼?他繼續說“好吧!坦白講,跟全世界所有的男人比起來,我最情願把女兒交給你。不要忘了,我只有一個女兒。”即使再蠢的人,都不可能仍聽不懂了。他緊握吉布森的雙手,說“謝謝您!那我走之前可去看她嗎?一次就好。”羅傑樂觀以為,他將可以有特別的待遇了。“當然不行。我以醫生及父親的雙重身分來說,不行!”吉布森仍是斬釘截鐵地回絕。
看來是毫無可能見到茉莉了,再度退而求其次,此要求吉布森現在應不會拒絕了吧!“那您可幫我帶個話吧!”“這樣不是連我妻子也聽到了?有些事不必太早讓她知道。而這種事要躲躲閃閃地講,我也不想。無論如何,我就是對當傳聲筒沒興趣。”“看起來,我只好接受您的堅持。如果茉莉或吉布森太太之後問起,請您告訴她們,在您的禁令下,很遺憾我沒辦法去看她們,跟她們告別。您這麼殘酷地對待我,若我因發生意外而回不來,那麼我即使變成鬼也要去找您。”羅傑對準岳父開始涎皮賴臉了。“來吧!我最喜歡鬼了。我發現,再怎麼聰明的科學家,一旦墜入愛河,則說出如何蠢的話,都不該訝異。不跟你瞎扯了,再見。”“再見,稍後您就會見到茉莉了,而我見不到。”“沒錯。你會見到你父親。”
那天晚餐時,吉布森告訴妻女羅傑即將離開,而他不會來告別了。茉莉並不感到意外,因她父親對猩紅熱傳染的危險性,已一再強調,戒慎恐懼。只是她原本以為能再見到羅傑一面,這次她一定要很友善地對待他,讓他帶著愉快的心情前往非洲。如今期待落空了。她順從父親,但沉默不語,不斷用刀叉撥弄盤中食物,卻一口也沒吃。善於觀察的吉布森,自然不會沒注意到茉莉心情低落。“愛人對上老爸,愛人得勝(Lover versus father, lover wins)。”做父親的最擔心失去女兒,他一向有心理準備,曉得這天遲早會來臨,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不禁感傷起來。望著一路拉拔長大的女兒,他跟她一樣,胃口全失。即使女兒將託付的,是他最器重的一個年輕人。只有吉布森太太,嘮嘮叨叨地說個不停,不過沒人理她就是。
茉莉陷入沉思,吉布森也陷入沉思,兩人均想起不少往事,也想到未來。吉布森太太當然繼續嘰嘰喳喳,並不在乎有沒有人理他。而那位不在場的羅傑,究竟正在懊惱過去,或盼望未來,並不得而知。至於我們,已等得夠久了,期待有情人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