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錦繡佳人(四十)

到陶爾莊園一定要先拜碼頭，茉莉才一抵達，海芮便帶著她去見肯莫伯爵夫人。夫人說“你是海芮的客人，我希望她會好好接待你。如果沒有的話，儘管告到我這裡來。”伯爵夫人向來高高在上，又致力於道德重整，以擅糾正人的“不當行為”自豪，和藹可親絕非其特質。如今卻說出這種玩笑話，海芮了解母親，此顯示母親對茉莉的表現算是滿意。要知以伯爵夫人的挑剔，表現可不只限於應對進退，尚包括穿著打扮等。茉莉對來伯爵家作客，一直戰戰兢兢，看到伯爵夫人露出笑容，有如面試過關，舒了口氣。

海芮帶茉莉到她費心準備的客房，她交待自己的貼身女僕帕克斯(Parkes)，要盡全力招呼她的貴客茉莉。海芮跟茉莉說，有任何需要就吩咐帕克斯，她本領高強，沒有做不到的。但最要緊的是，得趕快好起來，因自明天晚上起至後天，她哥哥何陵福特男爵，邀了若干客人來，都是各領域的重要人士，家裡將熱鬧滾滾。她哥哥品味高，向來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因此客人多半都有些意思，她相信茉莉會有興趣見見他們。至於今天，就輕鬆度過，想吃午餐就下樓。至於晚餐，由於通常會吃很久，若不想應酬，就留在房間，帕克斯會將餐點帶上來。

茉莉選擇下樓去吃午餐，晚餐則在房間裡簡單打發。用完晚餐，收拾一番，並略事休息後，帕克斯幫茉莉換上本來要去倫敦穿的禮服，又為她梳上最新流行的髮型。站在穿衣鏡前，茉莉屏住呼吸，幾乎不敢相信，鏡中那如出水芙蓉的美人是自己。以往衣服或頭髮，不是自己弄，就是辛西雅看不過去時，為她整理。如今是由伯爵家海芮的貼身女僕，可說是專家為她打理服裝儀容，不用說自然提高好幾個檔次。

茉莉再度下樓，眾人眼睛皆一亮，伯爵夫人露出嘉許的神情，海芮則對自己的“作品”，顯得相當欣慰。茉莉與伯爵夫婦及海芮在客廳裡喝茶，3位女士即使聊著天，手上仍都忙著刺繡，肯莫伯爵則很快便打起盹來。海芮的表哥查爾斯莫頓爵士(Sir Charles Morton)，剛好也來作客。他是伯爵夫人唯一姐妹的兒子，他對海芮一往情深，雙方家長也希望兩家能親上加親，可惜海芮跟他不來電。雖然如此，兩人仍是比表兄妹還親近的好朋友。查爾斯對海芮一向言聽計從，海芮指派他為茉莉的護花使者，他欣然同意。

看3位女士那麼勤奮地做手工，查爾斯拿本愛丁堡評論(Edinburgh Review)，為她們朗誦上面刊登的詩。這樣的氛圍，讓茉莉感到極優閒舒適，她不禁比較肯莫家與自家的不同。在家裡父親回家常已很晚，且他總是很忙，很少會跟她們坐在客廳閒聊，更不會想朗誦詩。對父親而言，恐怕會覺這種軟綿綿的事，只屬於女士們。他對詩興趣缺缺，既不想朗誦，也不想聽別人朗誦，他有空寧可看醫學書籍。

晚上躺在很舒服的床上，茉莉覺得此次來作客，與她小時候那回來的經驗迥異。這次相當自在，或許是因自己長大了，且經歷多了，不再膽小怕生。當然有海芮在旁打點，讓她安心不少。在愉快的心情中，她進入夢鄉。

隔天早上，茉莉正想著父親他們今天要前往倫敦，此刻應快出發了，這時海芮來找她。海芮駕著她的馬車，帶茉莉出遊。在廣大的莊園中奔馳，一眼望去，一片清新翠绿，茉莉忍不住張開雙手迎著風。到處都是欣欣向榮的景色，令人活力充盈。茉莉感覺到自己身體裡，重新有了生命的氣息，連細胞似乎都在跳躍。已不知有多少日子，她沒這麼舒暢過。“我病好了！”茉莉在心裡大叫。

傍晚後，何陵福特男爵的賓客陸續出現，海芮看茉莉精神不錯，容光煥發，遂邀她一起參加餐會。賓客都是初見茉莉，紛紛讚美她的氣質出眾、美麗大方，及知性優雅。之前這類誇獎，大都是針對辛西雅。次日星期四，便是辛西雅出閣之喜，起床後茉莉望向倫敦方向，默默祝福她後，才下樓用早餐。這天她周旋於賓客間，以往在這種場合，辛西雅會是焦點，茉莉常就靜坐一旁。如今換她成為焦點了，她應付自如，與不同的人談笑風生。跟這些才學之士對話，頗有些收穫。她很高興能有這趟陶爾莊園之行，彷彿是一成長之旅。

星期五，海芮告訴茉莉，今天傍晚，鄰近地區又會來幾個客人，他們將待到星期日。她並未說來的是那些人，茉莉也沒問，因她覺得反正都不認識。晚餐前，茉莉走進客廳，赫然發現羅傑的身影，她壓根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他。只見一群紳士圍著羅傑，看起來討論頗為熱烈。非洲的探索，讓羅傑成為一著名的旅行者及科學家，不少人都對他有興趣。很快羅傑也看到茉莉了。在場不乏女士，因邀請的賓客雖絕大部分是男士，不過攜眷的不少。但如此出色的女孩，其魅力無法遮擋，不注意到也難。羅傑草草結束談話，丟下錯愕的眾人，匆匆往茉莉走去。雖他事先便聽說，茉莉在伯爵作客，但他看到茉莉時，不亞於茉莉初見他時的的驚訝。

過去在羅傑心目中，一直將茉莉當個小妹妹，對他並無男女情愫。從非洲返家後，羅傑見過茉莉兩次，都是在她家，那時羅傑已感覺她浮現女人味了。即使那兩次茉莉仍在病中，且不過穿著居家服，一點都沒打扮，但優雅及美麗已難掩。只是當時羅傑的心思，全在辛西雅身上，一心只想使破鏡重圓。如今破鏡已確定無法重圓，他再無牽掛與羈絆。能在這裡見到茉莉令他欣喜，卻沒想到，她是如仙女下凡般的耀眼動人，出現在他眼前。要知分手的傷痛，從來難以走出，除非經由取代。此刻羅傑就像純情少男初遇佳人，心中小鹿亂撞。這少男想贏得佳人芳心，而不僅是重溫昔日老友的情誼。

只是才寒暄幾句後，查爾斯爵士便過來帶領茉莉往餐廳走。羅傑很納悶，因他看到查爾斯爵士走近茉莉時，兩人同時露出會心的微笑。那樣的默契，好像是認識已久的朋友，怎麼回事？羅傑頗不是滋味。其實查爾斯爵士不過是在執行勤務，即扮演護花使者的角色。為免茉莉太累，或預防登徒子的糾纏，他會主動幫她擋掉過多的談話，並適時將她帶開。餐桌有排位子，只是沒有人會想到將茉莉與羅傑排在一起。羅傑度過焦慮的一餐。

晚餐過後，羅傑一直想找茉莉說話，卻苦無機會，因茉莉身邊總有不同的人。有些客人已來兩天了，跟茉莉早就混熟，自然容易有話講。過去不論在什麼場合，羅傑若想找茉莉，隨時都能過去，因她身邊通常無人。如今卻很難有空檔。其實，除了茉莉現在很“熱門”外，尚有一原因。就是以前羅傑不必多想，就往茉莉走過去，根本不必管她身邊是否有人。現在因想單獨相處，跟她說些較私密的事，不免患得患失。一旦有了心思，反而靠近不了了。

茉莉也有很多事想問羅傑，但同樣找不到機會。不是她被纏住，就是羅傑被何陵福特男爵找去跟某人談談。於是在場的所有人裡，最想彼此說話的兩個人，遂有如參商二星，一直碰不在一起。最後，羅傑還聽到海芮對查爾斯爵士抱怨，說他這個護花使者不盡職。因茉莉一直跟不同的賓客講話，幾乎沒停過，這對剛病好的她來說太累。細心的海芮，對茉莉的舉動一直很留意。海芮問了茉莉一下後，查爾斯爵士便將茉莉帶走了，留下惆悵的羅傑。

臨睡前，羅傑不斷回想今晚的事。護花使者是什麼意思？難道兩人已訂婚了？他沒機會了嗎？在胡思亂想中，他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