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錦繡佳人(三十八)

看到羅傑，讓吉布森太太想到女兒的婚事。辛西雅目前在倫敦，想必會碰到韓德森，吉布森太太希望他夠痴情，能再度向辛西雅求婚。由於已沒有羅傑這塊“絆腳石”，她認為辛西雅再無不答應的理由了。

羅傑來訪後的次日下午，辛西雅從倫敦回來了，面對母親熱切盼望的詢問，她只淡然地說沒有人跟她求婚。吉布森太太大失所望，她覺得韓德森是個老實人，以辛西雅的魅力，要讓他再一次求婚，乃輕而易舉。是不為也，非不能也。她埋怨辛西雅是個令人失望，且不知感恩的女兒。辛西雅顯得很疲倦地說“我太累了，太累使我能力衰退，不懂得怎麼去迷惑男人了。只是令人失望我還可以理解，但為什麼這樣就是不知感恩呢？”吉布森太太說“你難道不知我們一直都在盡全力為你付出嗎？你看！我們苦心孤詣，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又一再送你去倫敦。去倫敦難道只是讓你玩樂？你看不出我們的用意嗎？而當你明明可以回報我們所付出的一切開銷時，你卻不願意。這若不是不知感恩，那又是什麼？你告訴我！”

茉莉氣壞了，她的正義感油然而生，不理會辛西雅的制止，她說“爸爸不是個錙銖必較的人，我很確定他絲毫不會介意在他女兒身上所花的任何一分錢。不管是讓我們買衣服，或是去倫敦，甚至去巴黎也一樣，錢花就花了，他絕不會再去想它。我還確定爸爸不會催我們結婚，除非我們真的深愛某人。”“深愛？哼！”吉布森太太嗤之以鼻。她說“我受夠了！別怨我，你們兩個不懂事女孩的婚事，今後我都不再過問了，既不幫忙亦不攔阻。”說完她逕自走出客廳。只是嘴上雖這麼說，她心中已有盤算，她將悄悄寫封信給她堂嫂。堂嫂胸無城府，很容易相信人。她會想出一套說詞，以讓堂嫂接受她的請託。韓德森雖出自富裕的家庭，又擔任律師，但根本涉世未深，經過堂嫂“永不放棄”的開導後，一定會奔向辛西雅。想到那傻小子不會不上鉤，她的心情又好轉起來。

吉布森太太走後，辛西雅先後問茉莉普瑞斯頓及羅傑的近況。茉莉說，有幾次遇到普瑞斯頓，他都離她遠遠的，避之惟恐不及。辛西雅可完全放心了，他絕不會再想惹事生非。至於羅傑，茉莉嘆了口氣。她勸辛西雅務必跟他見一面，否則他心中的懸念是無法放下的。她認真地跟辛西雅說“這是你欠他的，你不能不見他一面。見他一面，以讓你跟他之間，畫上一個句點。”

隔天早上，辛西雅收到韓德森情意綿綿的來信，強烈表達想娶她的念頭，且說當天下午他會來訪。他與辛西雅搭同樣班次的車，只是晚一天。當辛西雅跟母親說韓德森將來訪，吉布森太太欣喜若狂。果然有效！她本想將功勞攬到自己身上，只是一想不對，她的信才剛寄出，堂嫂絕無可能已經收到。好嘛！這正顯示辛西雅的魅力強又有力，印證她的判斷正確。而女兒的魅力自然遺傳自她，想當年不遠千里來跟她求婚的男生可真不少。這一想，她又開始得意。

同一個早上，羅傑從吉布森處，得知辛西雅已回來，下午他就來到吉布森家。兩年前他曾因上午去拜訪，受到幾乎被吉布森太太轟出去的羞辱。雖然後來於獲知奧斯朋身體不好，羅傑有繼承希望後，吉布森太太表示歡迎他隨時去，但此後羅傑便再也不上午去吉布森家了。女僕開門看到羅傑後，顯出困惑的表情。但當時他腦海中辛西雅的影像不停地出現，一點都沒留意到女僕的神色有異。他被請到樓上客廳等候，上樓後，發現只有茉莉在那裡。茉莉原本斜躺在落地窗前的沙發，從那窗戶可俯瞰外面的花園。看到一臉沉重的羅傑進來，她坐了起來。雙方禮貌性的問候後，茉莉沉默下來。她覺得羅傑該趕快回去，但打心底卻又盼他能待下來。

拉張椅子過來，羅傑坐在茉莉旁邊。茉莉看起來有些緊張，他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因直到現在，他一心想的都是見到辛西雅後，要怎麼陳述心中的愛意。無論如何，決定他命運的時刻就快到了。他鼓舞自己，要有信心，他從小被教導的，都是只要信心足，一切困難便皆能迎刃而解。突然，茉莉聽到花園那邊隱隱約約傳來的歡笑聲。她不禁感到相當侷促不安，不敢往花園看。她望著羅傑，內心著急無比，但卻束手無策。“走吧！快走吧！”她在心裡吶喊。只是羅傑也聽到那銀鈴般的笑聲了，他站起來望向花園，頓時滿臉通紅，茉莉不由得也站了起來。只見辛西雅與一男子往屋子走來，兩人依偎在一起，狀似十分親密，羅傑心都快碎了。而男子不曉得說了什麼，辛西雅笑得花枝招展，嬌羞地將臉埋在他頸窩裡。這時女僕走向辛西雅，將她暫時拉離男子，然後貼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羅傑看見辛西雅聞言顯出大吃一驚的神情，跟那男子說些話後，走向屋子。

羅傑急切地說“茉莉！你知道我今天是專程來找辛西雅的，快告訴我，是否已太遲了？而那男人又是誰？”“他是韓德森先生，今天才從倫敦來，但他們認識很久了，而且她已接受他的求婚了。羅傑！我很抱歉！”情況緊迫，茉莉呼吸急促，一口氣說完，她簡直要昏倒了。“天啊！這太殘忍了！怎會這樣？”她在心裡說，對羅傑憐惜不已。“跟她說我來過又走了，這樣講就好，其他都不必說。放心，我沒事。”羅傑飛奔下樓，接著傳來一很大的關門聲。

辛西雅走進客廳，臉色雖蒼白，表情卻顯得很堅定，一副已拿著慧劍，準備好要斬斷情絲的樣子。“他人呢？”辛西雅東張西望，彷彿羅傑躲起來似的。“走了！”茉莉氣若游絲地說。“太好了！免得我還要費一番唇舌。其實4、5個月前，在給他的信中，我已將我的心意講得很清楚明白了，且沒留任何其他可能，我向來不會拖泥帶水的，只是他這人就是不見黃河心不死。幸好總算解決了，讓我鬆了口氣。”辛西雅才剛露出微笑，就瞬時嚇了一大跳。“啊！茉莉！你怎麼了？”原來茉莉一口氣提不上來，暈倒過去。辛西雅趕緊拉鈴要女僕上來，一陣荒亂後，總算將茉莉弄醒。接著辛西雅要女僕將她剛才快速寫好的字條，拿下樓給仍在花園等候的韓德森，他還不知究竟怎麼一回事。在字條中，辛西雅告訴他，“茉莉突然身體不適，我現在得陪伴她，暫時沒辦法再招呼你了。你若乖乖聽話，立刻回旅館去，今晚便可再來。否則就只好明天早上才能來。”

“他很難過嗎？”辛西雅問茉莉。“喔！辛西雅，看到他那麼不知所措，真令人心痛。”茉莉此刻有如椎擊胸口，確確實實的有椎心之痛。辛西雅攬住她，說“我不是個專情的人，那些對感情過於執著的男人，一點都不適合我。而且說實在的，我並不值得他愛，趁早離開我，對他絕對是好的。希望他趕快想通這點。”辛西雅的分析，茉莉並非完全不同意。羅傑的確該拿得起放得下，只是她現在對羅傑就是充滿著同情。不過辛西雅的冷靜，茉莉是一向佩服的。茉莉問辛西雅“你真的有那麼愛韓德森嗎？愛到已不須再考慮，就決定嫁給他了嗎？”

辛西雅笑了一下，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有那麼愛他嗎？這我不知道。有些人太壞，配不上我，像普瑞斯頓；有些人則太好，我配不上，羅傑正是一個。我既不邪惡，也沒有高尚的品德。人貴自知，我是什麼樣的人，自己很清楚。我希望剛才站在花園裡的那位男士，是個折中者(happy medium)，不是太好也不是太壞，但卻跟我正好相配。”辛西雅很坦率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