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錦繡佳人(二十八)

吉布森回家後立即要女僕將茉莉找來。看到父親面無表情，且相當嚴肅的態度，茉莉幾乎無法呼吸，她問“是奧斯朋嗎？”如果吉布森夠冷靜，由茉莉被他約談，第一個想到的，乃奧斯朋是否有什麼三長兩短，而不以為是要談與她相關的事，如此坦蕩蕩，他便立即應得到線索，就是有關茉莉的“醜聞”，很可能是誤會，她其實是清白的。何況從小至今，茉莉並不曾有過任何“不軌”的行為，怎會突然來個大轉變？完全不合理。可惜他氣昏了頭，一時失去了判斷力。吉布森嚴厲地質問茉莉那些流言之真假？茉莉起先想，聰明如父親，又與她如此親近，怎麼會去相信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聞，因此並不太在意，只是請父親務必信任她。但看到父親還真的相信，一副快崩潰的樣子，不得不認真地反覆說明。最後，吉布森終於相信她的確被冤枉了。而雖茉莉堅決不肯透露她是替誰“辦事”，但她父親當然知道就是辛西雅，不然還會是誰呢？

吉布森想將事情的真相公開，但茉莉拜託她父親千萬不可，因這樣將違反她對人的承諾。吉布森說，她已成為鎮裡茶餘飯後的話題了。一個年輕女孩，被大家說三道四，且講得很不堪。若不儘快澄清，她的名節恐怕會被毀掉。茉莉說只要父親相信她就夠了，她一無所懼，根本沒做錯什麼，有什麼好擔心？謠言最後一定是灰飛煙滅，她要父親安啦！吉布森說人言可畏，豈可置之不理？茉莉則認為非也！她說她夠勇敢，相信父親也一樣勇敢。那些閒言閒語傷不了人，只要父親挺得住，她便挺得住。

吉布森憤慨地說，就算最後茉莉平安度過這次“危機”，他也不會輕易原諒那位利用茉莉的善良，及寬宏大量(generosity)，卻把她推進困境(scrape)的人。想了一想後，吉布森又說，他真想將普瑞斯頓找來臭罵一頓。茉莉勸父親千萬不可，她說普瑞斯頓總是個有點地位的人，若父親找算帳，必將掀起軒然大波。對她而言，要回信件並把錢還掉，這件事便已落幕了，何須再橫生枝節？徒然讓人看笑話而已。況且，茉莉覺得普瑞斯頓畢竟不真的那麼壞。沒錯，她一點都不喜歡他，甚至還討厭他的作風。但公平地說，他倒沒做什麼傷害她的事。

吉布森仍是嘀嘀咕咕，說他還是要讓普瑞斯頓知道，沒得他同意，絕不可約他女兒碰面。茉莉感到好笑，她再次告訴父親，普瑞斯頓從未約她，一次也沒有。第一次碰到他，是當他在跟“某人”講話時，她正好經過；第二次是“某人”寫信約他，不是他約的，且他事先根本不知是由她赴約；第三次則是在書店巧遇，他毫無心理準備，否則就不會收下那封裝有錢的信了。與他碰面總共就這三次，其中沒有一次是他約的。茉莉又說，事情已順利解決最重要。辛西雅很尊敬父親，可能是世界上她唯一尊敬的人。如果父親對她一再嚴厲的指責，她將因過於羞愧而在家裡待不下去。請父親為了羅傑，絕對不要做出任何會逼走辛西雅的事。而且，即使做事的方式她並不太認同，但其實辛西雅的心地很好。她很愛辛西雅，很高興有這個姐姐。茉莉不得不說出了“某人”的名字了，雖她父親早就知道。看到女兒都儘量想人的好處，且一心一意護著辛西雅，吉布森只好算了。

儘管茉莉在她父親面前顯得很神勇的樣子，她承受的痛苦卻一點都不小。她有時仍會應邀參加一些活動，但這陣子辛西雅還在倫敦堂叔家作客，她繼母又身體不適，而茉莉覺得自己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於是各種活動，只要她父或母親認為有必要，她便不躲閃，經常都是她單獨赴約。

表面上，大部分的人對茉莉還是相當客氣，因畢竟她是醫生的女兒，而人難免生病要看醫生，少得罪醫生為妙。實際上多數人看到她都敬而遠之，皮笑肉不笑，顯得很虛假。尤其若有小孩想跟她親近，往往也會被大人趕緊拉開，免得被她“帶壞”，真是視她如蛇蠍。遇到這種情況，茉莉雖強顏歡笑，內心著實難受。只有菲比看到她，都仍是高高興興的，甚至比以往加倍熱絡地招呼她。茉莉深受感動，體會到什麼叫患難見真情。至於菲比的姐姐桃樂絲，近來對茉莉都板著一張臉。她其實深愛茉莉，但因她慎重地跟吉布森反映茉莉的行為不檢後，卻毫無下文，使她相當不滿，面子掛不住。茉莉對一切了然於心，但未免父親的火氣又上來，在家裡絕口不提她在外面受到的待遇。

在倫敦就醫的肯莫伯爵夫人，經過治療後，身體逐漸好轉，決定回陶爾莊園休養，於是一家大小都隨著她回來。小鎮居民素來愛東家長西家短的，肯莫伯爵每天都會出去走走，順便吸收一些離開小鎮太久，沒跟上的“新知”，回家後再轉述給妻女聽。這些八卦，不但可供他妻子娛樂消遣，說不定亦有助身體的康復。因她聽了後常會有些評論，愈評論精神就愈好。不過評論的總結，通常是“像我們這種上等人家，根本就不該去談這些毫無營養的街頭巷議，有失身分，且太浪費時間了。”然後每天仍盼望外出的丈夫趕快回來。

這日伯爵帶回的與茉莉有關，說她跟普瑞斯頓正密切交往，結婚的日子應不遠了。伯爵夫人有點不信，他們的小女兒海芮也很懷疑事情的真實性。伯爵則說，據可靠的消息來源說，此緋聞現在已是滿城風雨了。好多人都在講，什麼秘密幽會、公然傳信等，活靈活現的，有些人還說得很不堪，看來應是不假。海芮仍覺得，這些聽起來不像茉莉，而較像她繼母的女兒辛西雅會做的事。茉莉老實、規矩，且進退有據，海芮實在很難將幽會及緋聞等扯上她。海芮一直很喜歡茉莉，將她當小妹妹看待，但對普瑞斯頓的印象並不佳。普瑞斯頓曾對人誇耀有不少女生愛慕他，包括貴族家的小姐。這令人一聽就想到海芮，因她的兩個姐姐都已結婚了，海芮得知後氣壞了。因此她實在無法將普瑞斯頓與茉莉連在一起，怎麼看都不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