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雲深不知處

看過“虛擬偶像”(S1m0ne，又名Simone)嗎？2002年出品的電影。片中艾爾帕西諾(Al Pacino，1940-)飾演一過氣的導演，企圖東山再起，卻諸事不順。當他意氣風發時，只有演員爭先恐後，希望獲得他青睞，在他導的戲中，能有一角色。如今連那模特兒出身，僅靠個臉蛋，既無演技，又不敬業的女主角，也儘給他臉色。艾爾帕西諾雖忍氣吞聲，儘量滿足女主角的各種無理要求，但她還是走人。片子拍不下去，電影公司也不要他了。艾爾帕西諾在很多電影裡，都是一副落魄江湖載酒行的樣子，這時更是如此了。他有個好劇本，各個場景都在腦海裡，這將會是一部好電影，但需要一個女演員。條件是貌美、有演技，且配合度高的。只是去那裡找呢？貌美者很多，有演技就少了。而當兩個條件都滿足時，就趾高氣揚了，這時還跟你談配合度？只有你配合她的份。再也不想受氣了，他正收拾東西準備一走了之時，有人上門了。

一個軟體工程師，說他有一程式，可塑造出任何想要的女演員。拍片只要在電腦上即可，一切都是虛擬的。不用演員就能拍電影，當然很寫意，但怎麼可能？世上瘋子及騙子一堆，理這種人幹嘛？艾爾帕西諾再怎麼走頭無路，腦筋仍是清楚的。

那還真的是一個電腦狂，為了研發此一神奇的程式，嘔心瀝血，卻於成功後不久過世。臨終前，他將光碟寄給艾爾帕西諾。本已決定放棄電影的艾爾帕西諾，才發現他沒碰到瘋子，也沒碰到騙子。透過那個程式，他擷取歷來各女明星的優點，塑造出一名叫席夢(Simone，源自Simulation One，片名S1m0ne，表示由0與1所模擬造出來)的女演員。在“拍片”過程中，銀幕上的席夢，會與艾爾帕西諾對話，且完全順從他，非常貼心。艾爾帕西諾說對席夢說“我在你身邊好自在，我可當我自己。”對於用電腦來拍片，艾爾帕西諾自我解釋是“演員也用電腦修片，這是灰色地帶。”席夢說“我是虛幻的真實”。艾爾帕西諾則說“人類製造假象的能力，超越他們洞悉真相的能力。”電影大賣，無數觀眾為席夢瘋狂，想見席夢一面而不可得，卻不知她只是個虛擬偶像。艾爾帕西諾的片約愈來愈多，席夢主演的電影，一部又一部推出，還連得兩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

十餘年前能做到偶像可以虛擬，科技日益進步，如今情人也可在雲端。“雲端情人”(Her)是部2013年發行的電影。講一名男子，剛結束一段他很珍惜的婚姻，還沒走出心碎的陰影。為了安撫自己的心靈，買了一套有人工智慧(artificial intelligence)，會說話的作業系統(operating system)。既然可以挑聲音，他當然選個女聲，女子自稱為莎曼珊(Samantha)。莎曼珊溫柔婉約、善解人意、幽默風趣、耐心十足、洞察人性，很快便將男子的心思完全摸透。男子無法克制自己，必須經常跟莎曼珊談話。莎曼珊建議男子開始跟別的女孩約會，男子也照做。但其實他早已愛上了莎曼珊，對其他女孩再也不感興趣。電影裡莎曼珊並非真人，在雲端裡，可同時與成千上萬的男子對話。那迷人的聲音，乃由從頭到尾未現身的史嘉蕾喬韓森(Scarlett Johansson，1984-)所配音。

何謂“入世”？字典裡說，就是“置身於紅塵俗世之中”。近年來，大家都在談雲端，一個個高來高去，藏身於虛擬世界，不見首也不見尾。怎會想談入世呢？要知崇尚超凡出世，並非始自今日。去訪友人，孩童回以“採藥去了。”至於去那裡採，孩童就不曉得了？你看，即使採藥，也是“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這出自唐朝賈島(779-843)那首著名的五言絕句“尋隱者不遇”。雲深不知處，不就在雲端了嗎？

若看過柯林馬嘉露(Colleen McCullough，1937-2015)所著，主要以澳大利亞為背景的“刺鳥”(The Thorn Birds，1977，鍾文音譯，2013)，將發現連神父也會入世。而且神父入世，為澳大利亞廣大的牧場，注入一股生命力，豐富了很多人的生活。看來統計入世，可能也不是壞事。